速度激情 （5）肖兄弟《Flesh and Blood》

Chapter05

Deckard以为他和Owen之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。

可后来他发现，事情才刚刚开了个头而已。

 

Owen轻巧地缩回了他的“麻烦袋子”里，偶尔才懒洋洋伸出几根手指拨弄着现实。非要形容起来，他像只站在鱼缸尽头玩水的猫，时刻紧盯骚乱的影子。他弟弟比从前还要难以捉摸，更锐利，和他相处像踮起脚踩在布满裂纹的冰层之上，需要足够的小心翼翼和忍耐力。

 

Deckard并不以为自己把他惹毛了，但Owen的确有那么点儿意思——对情绪的感知他比Owen要迟钝的多，Deckard了解Owen，但他几乎没能猜透过他。无论如何，Deckard把那归结于Owen是他弟弟的缘故，也是他的死敌。

他听说Owen在镇上多惹了些麻烦——这是个令人沮丧的信号，他们并不会呆的长久。Deckard喜欢路易安娜洲，也喜欢他们的新宅子、车库和玉米田。放在过去他可以扛着大口径的来复枪恐吓那群年轻人“Leave them along ”，但他不能总这样做，他没法因为他弟弟的兴趣而杀光整个镇子的人。

 

Deckard花了几个早上指导Owen练习拳击和摔跤，Owen管这活动叫“野蛮人的晨练”，他在搏击上有了新的进展。尽管他赤裸的上身仍然显示他不怎么达标的肌肉和消瘦的骨头，但他成功击打了Deckard，两次。

“动动你的脑子，Owen，技巧！”Deckard又一次把他弟弟从自己肩膀上摔了过去，地上垫子厚实而粗糙，Owen趴在地毯上喘息着，汗水从他浓密的头发根部一直流淌到他卷曲的发梢。

“这并不容易。”比较不结实的那个Shaw坐起来擦拭下巴上的汗水：“你知道你强壮得像块岩石那样。而且这需要的不是脑子，是体力。”距离Deckard退烧已经过去了一个礼拜，Owen所看到那个疲惫的Deckard，幻影一般被丢弃在他脑海深处。

Deckard挑了挑眉头：“谢谢夸奖。”汗渍干结在脸颊上有些发痒，他顺势坐到Owen旁边：“我们可以再来一局，你进步挺不错的，招架不够有力气，但出拳值得称赞。”Deckard指了指他胳膊上的淤青，那是他弟弟留下来的，他现在完全可以空手对付一个190磅的的硬汉，Deckard确信自己是个好老师，非常好的那种。

“Well……”Owen咬住了嘴唇想了一会儿。汗湿让他像只毛皮光滑的水獭，他眉毛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，几缕零碎的头发耷拉到他耳朵前面，Deckard娴熟地伸手把它们捋了回去。

Owen瞪着他哥哥，他不得不开始怀疑那次高烧真的给Deckard造成了什么后遗症，Deckard比从前要容易亲近的多，他做这一切仿佛都像呼吸那么自然似得。

“你在干什么？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我问你在干些什么？”

Deckard抬起眼睛奇怪地瞥了Owen一眼：“帮你打理头发，假如你一定要问的话。”他嘟囔道。

 

挺贴心的。

真像他该死的哥哥会做的事情。

Deckard总是不清楚应该离他远一些。

 

Owen瞥了一眼凑近他的男人，他哥哥脸颊上有细小的疤痕，睫毛长而浓密。Deckard有个完美的下巴，而他过分漂亮的干燥嘴唇微微张开着，丝毫没有意识到空气里紧绷的味道，Owen猛地抓住Deckard的手腕，迅速制服了他，像Deckard教的那样，干脆而毫不留情的。

Deckard猝不及防，脸颊狠狠砸在了地毯上。

“嘿，松开。”他恼火地说。

Owen立即放开了他，大笑起来：“你瞧，你的反应能力可不像你说的那么厉害。”

“伙计，你还没说要再来一局。”Deckard捂住腮帮爬了起来：“偷袭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。”他说完一把抓住Owen的胳膊，把那个捣蛋鬼拉回自己的面前。

Owen的眼珠转动起来，Deckard锁住了他——用他结实的胳膊和腿，他小腹上的绒毛刮搔着Owen的胸膛，Owen深吸一口气，咬住了嘴唇：“Maybe，打架的时候可管不了这么多。”他抬起手肘飞快地击向Deckard的左肋，但这企图很快便被识破了，他哥哥接住了那招式，随即又向下一摁，这下子Owen彻底动弹不得。

“Asshole，别用我的话还击我。”Deckard俯瞰着Owen傲慢地说，他弟弟在他胳膊底下鱼一样扭动着：“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。”

“我求饶。”Owen瘫软下来：“优待俘虏，优待，Deckard。”

Deckard松开了手，把他丢到地毯上。

谁知Owen伸腿顺势绊了他一脚。

“O—w—e—n——！”Deckard咬牙切齿地说，他对这尽是花招的小混蛋满腹牢骚，他可不记得自己教出了这么一个痞子。Deckard紧绷着脸，他还想修理他的弟弟一顿，告诉Owen，随意挑衅哥哥后果非常严重。

可Owen狡猾得很，他打了个滚迅速爬了起来，等Deckard追着他弟弟走出房间，Owen已经跑到楼梯尽头了。

 

Deckard花费十分钟冲了个淋浴，回到厨房做了三明治。直到重新坐在餐桌上，他惹人讨厌的弟弟仍旧咧着嘴。

“停止，发笑。”Deckard一字一顿地说：“尤其别盯着我的脸。”

Deckard脸颊肿了一块，摸起来刺痛而麻木。他把食物堆到另一侧咀嚼，Owen叼着叉子戳了戳他鼓起的腮帮：“你不应该随便碰我，那惹恼了我。”

 

怎么不说是因为你最近脾气不大好？

像个汽油桶似得，一点就炸裂开。

 

Deckard哼了一声。

他躲开那手指，一言不发地咀嚼。

Owen放下叉子喝了一口咖啡，他戏剧性地叹了口气：“你知道你真是个好哥哥，有时候好的让人头疼。”

“而你一直都是个坏弟弟，你也让我头疼。”Deckard淡淡地说。

Owen愣了愣，咯咯笑起来，他用一只手掌揉了揉眼睛：“Dude，我只是个爱发脾气的凡人而已。”

 

“不，你说的不对。”Deckard想：“我们是凡人，但我们在乎彼此。”

他不知道Owen变得如此易怒的缘故，但他清楚Owen的耐心已经剩不了多少了。

 

Deckard看了一眼他弟弟，Owen还在笑，不知怎的，Deckard觉得那笑容疲乏而倦怠。像一个人坚持着无望的等候，他不喜欢那表情，那让他弟弟看起来甚至有些脆弱，但Owen很快就收起了那笑容。

Deckard站起来走到洗手台，清洗了那些油腻腻的碟子，他浑身只裹着一条浴巾，那肌肉耸动的小麦色背部吸引了Owen，他舔舔嘴唇从身后勾住Deckard的脖子贴上了他光裸的脊背。

Deckard皱起眉头，皮肤和布料的摩擦感隐约而无限撩拨，他尽可能忽视那感觉：“晨练结束了，Tiger，我现在可不想再得到一边青紫的脸颊。”

Owen低沉的笑声在他脖子后头摩挲着他的皮肤：“提醒一下，明天是个特殊日子。”他朝Deckard肩窝里吹了口气：“我有理由要求合理的东西。”

Deckard把洗净盘子举起来，做了个“whatever”的手势：“你想要什么都可以，前提是，别太过火。”

“哦——”Owen拖长声音趴在他肩膀上，假装思考了一会儿：“你陪我赛一场车子怎么样？”

Deckard擦拭碟子的手停了停，他犹豫了。

“在想反悔的理由？”Owen讽刺道。

Deckard抿了抿嘴：“Deal.”他最后说。

假如满足他弟弟的要求能让Owen恢复正常的话，他愿意做任何事情去换一个答案，况且，这并不算是一个过分的要求。

 

 

第二天早上Deckard抵达赛车场的时候还很早。

他弟弟穿一身黑色，站在瞭望台上张望着，Owen一看到他就跑了过来。

Deckard摘下墨镜朝他弟弟挑了挑眉头：“你带了不少观众哈？”那的确是数量可观的一群人，每个人都显得很感兴趣，人群里拉着支持Owen的横幅。

Owen朝观众席招了招手，他们立即收获了一阵热辣的口哨和尖叫声。

“呜——”Deckard做了个拍手的姿势：“了不起，看来他们都是你的信徒。”

“来吧，Bro。”Owen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你需要挑一辆车。”领着他去了赛场的后头，一排整齐的F1规格赛车被安放在车库内，刷成各自不同的颜色。Deckard眼神暗了暗，他已经很久没有赛车了，尽管他思念它们，但他早就遗失了那种归属感。

“这一辆是我的车。”Owen拍了拍一辆宝石蓝的赛车说，车头上系着根红色的绸带，Deckard扯了扯那红带子：“随便哪一辆都可以。只要没有这玩意儿。”

Owen朝Deckard肩膀上揍了一拳：“这个怎么样？”

他说着指了指角落的一辆红色赛车。Deckard走了过去，坐进了车里试了试方向盘和马达的运作：“它很不错。”所有设备都在最佳状态。

“你知道吗，一想到我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打败你，我兴奋地都要勃起了。”Owen也钻进车里，他的眼睛亮的不可思议，两颗尖利的牙齿时常在他嘴唇边上若隐若现，像只发现食物的猞猁似得。

Deckard摇了摇脑袋：“Try me.”他裂开嘴笑了起来：“别为了这个伤到你自己，这可并不值得。”

 

Owen的兴奋劲儿持续到赛事开始。

法令官拿着枪走到了他们中间，Deckard和Owen都戴上了头盔和防尘的眼镜。

“那么40圈分胜负。”法令官说。

Owen的两根手指在方向盘上不停打击着节奏，仿佛在无形催促着。

Deckard一边踩下离合器，一边思索着，究竟要不要故意输给他弟弟，Owen总希望能战胜他，但他并不喜欢虚假的胜利，他弟弟对赛车的狂热比他要持久的多。

发令枪一响，他们就箭一般冲了出去。

 

黄沙弥漫的赛道上浓烟滚滚，Deckard畅快地换着档，踩着油门，假如一定要说他感受到了什么的话，他只有一个念头：

 

Shaw生来就为引擎而活的。

他和Owen追逐着跑完了十圈，二十圈……

风在车膛外叫嚣着，Deckard被这速度迷住了，他有时落在Owen后头，有时又趾高气扬地跑在最前头。他与Owen并肩的时候，听到他弟弟的笑声，那笑声不含任何其他的情绪，纯粹而富有感染力。等Deckard发现得时候，他自己也在大笑着，叫喊着。

Deckard几乎是凭着直觉在换档，加速。

他觉得自己和Owen变成了两只飞驰的豹子，而橡胶轮胎成为了他们灵巧的腿。

 

他弟弟是对的。

他应该走出来，多和他比几次。

这种速度衍生出的激情让人战栗，Deckard想不到任何东西能够替代它。

 

假如没有之后的事情发生——

那绝对会是个快乐的早上，

变故发生在第三十五圈的时候，来的快而毫无预兆。

Owen的车子超过了他。

Deckard看了一眼Owen，他弟弟飞快地从他车身旁边开了过去，从他那辆宝蓝色的赛车尾巴后面猛地冒出一阵黑烟，Deckard看见那车身明显打了个趔趄，接着直直地冲向了赛车场的护栏，Owen脸上的表情不大自然，阴沉而冷酷。

 

Deckard隐约察觉到一丝不祥的预兆。

他加速追了上去，但是已经晚了，Owen并没有转开方向。

“Owen！！”Deckard喊，他不要命的弟弟冲在最前头，引擎的叫嚣声淹没了他的声音。

观众席发出一阵骚乱。

Deckard来不及扭头去看，他狠狠把油门踩到了极限。

只听见“砰——一”声巨响。

Owen的车子冲出了赛车场，几乎同时，Deckard追了出去。

他耳朵里全是撞击声，飞起的尘土碎屑劈头盖脸，Deckard眯起眼睛，他和Owen的车子还在飞驰，外面是狭窄的小巷子。

“Owen！”他又喊。

“刹车！”Owen模糊地声音从呼呼的风里传了过来：“刹车失灵！方向盘也不对劲！”

 

Deckard深吸了一口气，缓慢地吐出来，接着灵巧地朝右一拐：“左边！”他喊，Owen听懂了他，给他让出了些许位置。Deckard瞥了一眼仪表盘，他们的时速仍然还在120码左右，小巷并不长，假如他没法在Owen冲出巷子之前阻止他，那一切将更加棘手。Deckard冷静地摁了一下液压机，迅速插入了右侧的空档，他的车身立刻和Owen的挤在了一起，这小巷子对于两辆赛车来说的确有些太窄了，尖锐的噪音折磨着他们的耳膜。

车身侧面的金属外壳摩擦在水泥墙面上，划出一道金色的火星和白烟儿，Deckard嘶吼着把车速提到了极限。

“别这么做！”他听见Owen在喊，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。

Deckard堪堪超过了Owen的车，他狠命的把方向盘朝左打了一圈，卡到了他弟弟的车头前。

接下来的一切都像慢动作似得。

Deckard能感觉到Owen的车子撞了过来，一股巨大的推力把他的车子整个掀翻了，他像被塞进了洗衣机里，滚筒转个不停，而他连同内脏都在旋转着，Deckard和他的车子在惯性的推动下划出去老远，轮胎和其他零件到处乱飞，最终它“吱呀——”一声翻到在巷子里，成为了一堆燃烧的废铁。

Owen的车子成功减速了，可他已经等不及了，他从车上跳了下来，就地打了个滚，失去控制的赛车一头撞上了巷口的垃圾车箱，把废弃物撞得到处都是。

 

Deckard短暂地失去了几秒知觉。

视线一片漆黑，他费力地睁开眼睛，天空和地面不停晃动着，视野低矮而不清晰，他感到自己眼前是一片模糊的混合颜色，像花掉的风景图，他的耳朵嗡鸣着，呕吐的念头在他胸膛里翻滚个不停。

“Deckard——！”他听见Owen在喊。

那种嘶声力竭的喊声。

“我还活着。”Deckard回答，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低得耳语似得，他努力凝聚起他所剩无几的力气，朝变形地车窗爬了出去。Owen很快就把他扯了出来，他们并没有爬出很远，那车子就在他们身后炸裂开，玻璃的碎片飞溅得满脑袋都是。

Deckard在他头盔里粗重地喘息着，他的脖子没有断掉全得感谢这保护。他摘掉头盔，缓慢地爬了起来，空气里焦糊的汽油味最后拧了一把他的胃口。

Deckard呕吐起来。

“你怎么样？”Owen扶着他。

 

不怎么样，

我像被人塞进玩偶机里狠狠揍了一顿。

双腿发软，满眼都是星星。

 

Deckard抹了一把嘴角：“还不错。”他费力咽下几乎脱口而出的念头，艰难地笑了笑：“也许有些轻微的脑震荡，但我的脖子还是完好的，上帝保佑。”

“上帝？他可不管这个。”Owen碰了碰他的脸颊，Deckard才意识到他流血了，他额头上被碎屑扎破了个口子，鲜血一直淌到他眼睛里。

Owen一言不发地扯碎了衣袖，把布条按到Deckard脑袋上。

Deckard在原地站了一会儿，力气恢复的缓慢而艰难，爆炸的车子还在燃烧，金红色的火光印在人脸颊上，显出一种古铜色的模糊感，Deckard听到消防车的声音在几条街之外扯着嗓子叫喊着。

“我们得离开这儿。”Deckard说，他松开Owen的搀扶，尝试着走了几步，他的赛车服被刮得到处都是破口，血腥味并不比糊味儿少。

Owen的脸颊上一丝笑意都没有。

“好运气总有耗尽的时候。”他说，语气冷得像是冰块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。

“Owen？”Deckard伸手去拽他弟弟，可Owen反应异常剧烈。他摔开Deckard的手咒骂着：“你他妈的什么都不懂。”

Deckard叹了口气，他并没有多余的念头去思考这一切，他只能遵从本能追了上去。

“生日快乐。”Deckard朝着他弟弟的背影喊。

“FUCK YOU！”Owen头也不回，他的愤怒似乎已经超出了Deckard意料的范围。

Deckard擦了一把流淌到眼睛里的血，视野从鲜红色变回了正常的颜色，他睫毛上挂着血珠，又沉又粘腻。

“生日快乐……”他喃喃地说：“感谢上帝把你带到我的身边。”

Deckard闭上眼睛，

站在肮脏的小巷、冒烟的废弃赛车旁，

他伸出手，

在自己的胸膛划了个十字。